《黎巴嫩》:我們困在殺人機器裡
文∕董銘
戰爭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消滅敵人,保全自己,再多華麗的詞藻都無法辯解,武器就是殺人的工具。在現代化的戰爭中,機械化裝備對於單兵或平民的優勢巨大,巷戰中的坦克,已然給敵人造成直接威脅和壓迫感,當散兵游勇的AK47向迎面壓來的MK裝甲徒勞射擊時,誰能想到裡面的坦克兵,此時也籠罩在恐懼之中。
《黎巴嫩》就是這麼一段真實的故事,梅卡瓦主戰坦克裡的四人組,都是些年輕的士兵,他們要隨一隊地面部隊去執行任務,穿越城鎮廢墟。對於缺少經驗的「菜鳥」們來說,每一次出發都是死亡的考驗,雖然敵人的實力懸殊,但防不勝防地偷襲也讓以色列人疲於奔命。誰是阿拉伯解放組織,誰是平民,所有判斷都要在幾秒內完成。晚了一秒,戰友和自己就要犧牲;早了一秒,可能被轟碎的就是眼前的養雞場老大爺。
這就是以色列士兵的世界,伸手可觸的,不過幾立方米油膩膩的戰車內部,眼裡除了黑糊糊的戰友,就只有通過炮塔口能看到的一小塊圓形。這巴掌大的鏡口,就是士兵與外界唯一的交流途徑,可能看到的景象,都是被放大後的慘狀。老人在殘喘,女人在燃燒,男人不是被屠殺,就是在準備襲擊自己。這就是坦克兵的世界,困在殺人機器裡,裝甲隨時隨地都會變成自己的棺材。
導演山謬‧毛茲在國際上名不見經傳,沒想到在威尼斯初試啼聲,就技驚四座,具有拿下金獅獎的潛質。(編按:本片已拿下當年威尼斯影展金獅獎。)《黎巴嫩》整部影片都在一個封閉空間內完成,只有操縱員的一個主觀視角向外眼神。這種獨特且堅決的手法,讓此片有種難得的真實感和臨場感,從第一個鏡頭就把觀眾帶入到電影中,帶入到戰火紛飛的境地。如此現實的觸感,來自於導演真實的人生經歷,毛茲年輕時就曾是一名坦克炮的操作手,被戰爭傷痛折磨的他,直到二十年後才鼓起勇氣要將這段經歷搬上大銀幕。以色列電影人拍攝此類影片,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困難,主題和時局的敏感,讓投資方之一的法國MK2影業擱置了計畫。幸好有本國電影基金的支持,毛茲才終於向被和平麻痺的人們講述真實的戰爭慘劇。
從殺人機器裡看世界,這是個既罕見又簡單的角度。這一輛坦克裡四個小兵,都不是什麼英雄,連老兵油子的無謂都還沒養成。他們只是四個怯懦、愛哭、想媽媽的孩子,扣著扳機的手卻要剝奪別人的生命。在封閉空間裡並不容易把握空間感,但毛茲處理的很好,尤其是剪輯,在臉部大特寫和長焦搖移中流暢切換,觀眾很容易領會到人物的心理演變。每一次切換鏡頭,都有可能面對新的死亡威脅,裝甲只能抵擋一次反坦克炮,只要心理的防線沒有坍塌,還能逃回家見到母親。
在整個行動過程中,四位戰友不斷地爭吵、磨合、判斷,生存下來是唯一的目標,犧牲不可避免,但並不是就此屠殺敵人。即便是俘虜,在影片中也有一幕體現出導演的人道主義,深化了《黎巴嫩》的主題。影片只有兩個鏡頭不在坦克內,內外強烈的光線對比,讓人頓悟生與死的差別。當二十四小時的噩夢過後,坦克兵們終於撤出襲擊時,他們才發現,向日葵是如此地燦爛。
董銘,2009年9月8日於威尼斯
(本文轉載自「新浪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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