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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豆的舞孃》The Izu Dancer 

田中絹代所詮釋的文學角色

文∕張昌彥(資深影評人)

 

         在日本被稱為昭和時代(1926 - 1989)最大最耀眼的女明星田中代,今年正是她屆滿100週年的冥誕。19091229她生於日本山口縣下關市,是四男四女的最小女兒。二歲時父亡,而後其母撐起家業。她四歲開始學琵琶和琴藝。1920年參加其師組織之琵琶少女歌劇團演出。19247月考入松竹公司下加茂攝影所,在其第二部作品村莊的牧場1924清水宏導演)便被選為主角。1925年下加茂關閉後,轉入蒲田攝影所,1927年她滿十七歲就成為主演級之準幹部,自此她就成為松竹公司代表性的女明星。

 

         到1977過世為止,她除拍過260餘部電影外,並有電視作品,而且她自己也執導過六部電影,在其演技生涯中,日本重要的導演幾乎都與她合作過,像清水宏、島津保次郎、野村芳亭、衣笠貞之助、黑澤明、溝口健二、小津安二郎、五所平之助、木下惠介、成瀨巳喜男、伊藤大輔、市川崑等等。因此,她也演盡了各種不同身份、不同個性的角色,並且也都能恰如其份地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她囊括過日本國內各電影、電視之演技獎項,就是在國際影展中,她也在1952年以西鶴一代女(溝口健二執導)獲得威尼斯之最佳女主角獎。而1975年又以望鄉(熊井啟執導)獲得柏林影展最佳女主角之肯定,並在她過世時日本政府追贈勳三等瑞寶章

 

         這次台北電影節上映的四部作品,選的都是從原著改編的電影,而這幾部作品中的田中絹代也都有其不同的風貌。這部五所平之助導演無聲電影的代表作伊豆的舞孃1933),眾所周知是由川端康成(1899 - 1992)之同名小說改編的。這小說日後又四度搬上銀幕,但在這部作品中,田中絹代十四歲活潑清純的少女行徑及無垢少女情懷,以及高中生少男(大日方傳)些許的孤僻和少年老成都極具原著精神、樣貌,當時的名劇作家伏見晃更加入湯川樓主人一段插話,使戲劇更為豐滿,卻又不流於「通俗劇」的俗氣。田野風光的詩情畫意景緻,更加深其文學氣息,通篇有如一首淡淡的抒情詩。

 

       春琴抄:琴與佐助(原題阿琴和佐助》,1935)則是改編自谷崎潤一郎(1886 - 1965)的同名小說春琴抄。谷崎小說經常以純日本式的美感或異常的性癖好,架構出其獨特的耽美世界,因此,他的小說大量成為炙手可熱的電影素材,像痴人之愛細雪等都重複被搬上銀幕。這部春琴抄之後也三度被拍成電影,但島津保次郎導演的這部作品卻是最忠於原著的。田中絹代的嬌小正附合谷崎文中「舉凡手足用具都非常小巧,且極為纖細」的形象,而「閉著的眼瞼也令人感覺格外溫柔優雅」這完全是田中扮演的春琴寫照,儘管在映像上未能清晰將她的「嗜虐性」心理傳達出來,但她的冷漠、高傲卻增添劇中人威勢。劇中「加虐」、「被虐」、「偶像崇拜」等這些性心理的複雜美感,的確是足以引發觀者推敲之趣味性。

 

       《宗方姊妹》是改編自以鞍馬天狗聞名之大佛次郎在報紙連載之長篇小說,也是小津安二郎導演首次不在松竹公司拍攝的作品,而取材自這種受大眾喜好之報紙小說,對小津而言,也可說是一種新的嚐試。

 

         作品內容是以一對姊妹為中心,田中絹代扮演的姊姊是抱持日本古式思想之傳統女性,而另一位也是日本影壇演技派巨星高峰秀子則扮演二次大戰後,思想開放之新女性的妹妹,從日常之瑣事上,呈現出姊妹間對照性的生活方式,也反映出戰後日本家庭制度之崩解和日本社會之轉變,整部作品雖有些過份觀念化,但二位女演員之競演,一個壓抑卻思緒稠密;一個開放又直接坦然,其間的尖銳而又磨合很值得觀賞。這部作品雖非松竹出品,但工作人員大部份均是小津在松竹之識,因此,「畫面氣氛」也一如昔日小津作品,唯丈夫(山村聰)掌摑節子(田中)的舉止,是小津作品中少見的暴力場面。

 

       1956年深澤七郎在中央公論獲得新人獎的小說楢山節考乃是結合流傳於信州一帶的傳說及將長野縣國家鐵道之井線之「姥捨」站名作聯想之創作,因此,「楢山」其實是不存在的。

 

       1982年今村昌平的楢山節考》,是以寫實為基調並以現代人「生存競爭」之觀點來詮釋它,因此得到西方社會之認同,在翌年(1983)奪得坎城影展最佳影片;但筆者在留日學生時代卻看過完全不同版本的楢山節考1958),那是由木下惠介執導田中絹代主演的作品,兩相對照極為有趣。

 

         木下惠介對楢山節考的詮釋,是將它回歸到「傳說」的本質。因此,他以淨瑠璃之戲劇形式來展現,他用拍板,幕啟作開場,再以淨瑠璃之曲調述說原委,將觀者帶入古老的社會。它的場景、燈光也刻意呈現搭建、設置的痕跡,攝影機亦多採左右橫向移動,有如觀者的視線,而橫向移動穿越過場景,或以燈光之暗場來做為的分割,燈光之明暗或色彩之變化又被拿來作強調,充分表現出日本傳統藝術之樣式美。他以絢麗的色彩營造出一種虛無神秘的幻象世界,另一方面情感的表達卻是深沉的,在尾聲走向「楢山」時,走走停停,沉默無語,只以手勢和嬌小的身軀依伏在兒子背上的映像來表達,那種無聲勝有聲和凝聚演員的悲悽,是足以促發觀者對「殘酷」教條之反思,木下惠介如此的實驗性詮釋非但有創意,也讓傳說的回歸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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