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聽男孩》1981

《隨身聽男孩》──行進中的細碎美好 

劉雅郡(懷恩文學獎首獎得主) 

 

         這一切其實並不難懂。

 

         一九八一那一年,十一歲的小Ricardo Trogi和爸媽及妹妹一家四口搬到一處新的地方。那兒的環境與人事讓Ricardo適應困難,他的需要有很多,卻沒有得到任何一──一起玩的朋友、讓老師讚賞的好表現、品學兼優的漂亮女孩,當然更沒有他做白日夢時想要的那一些──游泳池、電子錶、音響、遊戲機、帥氣安全帽、或只是普通的魔術方塊。然後漸漸地,他發現除了他那無人能正確念出的義大利姓氏,自己和其他小孩最顯著的差異,就是在於別人有的他總是沒有。這些空缺造就了電影中的一切,而Ricardo Trogi恰好是本片編劇兼導演,多年後他以旁白形式呈現對當時候的自己下的注解──「寧願扯謊也不願看起來像個笨蛋」。

 

         不過就是個十一歲小男孩的方式吧,總是以無傷大雅、為逞強而說出的謊言來支撐起自己在別人眼中的重量。他騙老師自己可以勝任課業、拿妹妹的牙套到學校謊稱該物價值不菲、以不存在的《Playboy》雜誌來兌換男孩們的友誼等等,甚至在夢裡,他也試圖以《Playboy》來阻擋軍兵的捉拿。不幸的是,這些謊言半點也沒使他更靠近理想生活,然後等到某一天,他會發現他原先所羨慕並因此而自卑的那些種種,其實也都是他人編出來的謊言。這兒說的好像嚴肅又殘酷,可影片呈現出來的大多是幽默片段,畢竟,這仍是部喜劇。

 

       《隨身聽男孩》的整體氛圍輕鬆詼諧,就連配樂也是會令人滿心雀躍想翩然起舞的那種,時而穿插進劇情裡頭的旁白更增添電影的趣味性。然而,儘管步調輕快,整部片卻又不是跳躍式、猝不及防地呈現搞笑片段來博得哄然笑聲,相反的,那些幽默通常見於瑣事中;當觀者敏銳於此,將發現裡頭使人噗嗤一笑的情節有很多。

 

       電影看不出意圖處理大敘事的野心,卻總使人在某些不經意的剎那,像心被輕輕捏了一下地瞬間想起什麼,然後發現那遠在魁北克的小男孩所遭遇的,竟是如此似曾相識。比方說,不必然我們和他一樣在同儕間格格不入,然而我們的確嘗試各種方式爭取友誼和認同;和爸媽爭執過後,我們又委屈又憤怒又想回去道歉又不甘心地硬撐不讓淚掉下來,只覺得喉嚨緊緊的(噢,小Ricardo的情形竟然和我的一模一樣);還有夜深人靜將自己裹在卡通圖案的被子裡,睜大眼睛想著白天發生過的一切,卻怎麼樣也沒法理清頭緒(才十一歲哪),諸如此類的事。

 

         若要說最令人動容的片段,相信每位觀者都不盡相同。整體說來,家庭生活還是貫穿本片的重要主軸,而那些所謂感人的溫馨片段也發生在其中。相較於學校裡其他同學,Ricardo來自一個社經地位較低的家庭,片中的小Ricardo也許並未表達出自己對此的強烈覺察,卻是某一次與玩伴在廣場瞎晃的過程中,見到在那兒拉手風琴的爸爸,他羞愧地快步離去,不願讓身旁玩伴知曉自己的父親原來是「這樣的人」。後續發生的事在這兒不該說太多,點到為止即可,總之他父親當時的確見著了,可一點怨言和責罵也沒,只是表現出一個大人該有的安靜、沈穩且從容。就在這兒你會發現,原來,有時候我們所拒絕接納的那些,竟是那樣長期地、毫無怨尤地包容著我們。

 

         看完電影的當下,我想了一個問題:如果要我以口頭訴說到底在說什麼,我有可能清楚地表達嗎?或者,別人會聽得懂我在說些什麼嗎?答案是:好像不會。精簡一點我會說它是魁北克導演Ricardo Trogi半自傳式的成長紀事(而且只記錄一九八一年發生的某些事),可是誰想知道這些瑣碎、且與身旁人事無關的東西呢?高深一點我也許就扯出離散、族裔、階級、青春前期啟蒙等概念,可是導演似乎又沒有刻意地說這些,畢竟故事一點也不轟轟烈烈,他所拾起的都是些瑣事,並不直接涉國族或悲慘經驗,只關於學校和家庭。

 

         而要在真正書寫的當下,我才想到我該如何說《隨身聽男孩》──一則以影像訴說的成長故事,用心編綴,色彩濃烈,極其真誠。它未必使你捧腹大笑或淚水滿盈,卻絕對能勾起一些曾經在你生命中出現過的酸楚或甜蜜。

 

         這一切其實並不難懂,只是你得將自己帶入故事當中。

 

(本文感謝六月號幼獅文藝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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